那兩棵槐樹,一直都在。
陽光透過那片綠陰,沒有之前那般火辣,反而平添了幾分溫暖。與祖父漫步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,是兒時(shí)最快活的時(shí)光了。祖父博學(xué),總會給我講一些典故,而我也似懂非懂地點(diǎn)頭。祖父的嗓音極深沉,大提琴一般。祖父高大,他很愛祖母,“老太婆!”祖父總這樣叫,仿佛祖母一刻也不能離開他,祖母嘴上嫌煩,心里卻總是偷著樂。
門前兩棵老槐樹,是祖父最放心不下的;睒浜芨吆芨撸娓缚傁駬崦⒆右粯虞p撫槐樹。槐樹枝干粗壯,葉子大而碧綠,很是賞心悅目。祖父會抱著我在槐樹下講故事,槐樹把太陽遮住了,樹陰下很涼快,即使冷了,也有祖父的體溫把我環(huán)抱在內(nèi),很暖。祖父會抱著我在槐樹下為我唱歌,他的聲音渾厚,民謠唱得非常動聽。祖父會在槐樹下放一張小木桌,教我寫字,祖父的字很美,蠅頭小楷最拿手了。一年四季,春夏秋冬,在那棵槐樹下,是祖父與我。
槐花開時(shí),祖父會做槐花糕。我總是習(xí)慣拿一張小板凳坐在一旁看著,入迷了。祖父的手真巧!那糕甜而不膩,香氣在鼻尖徘徊,味兒在舌尖纏綿,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沁入心窩,如一縷陽光,溫暖得很,柔和得很,就這樣駐進(jìn)我的心田。
祖父病了。
他躺在床上,表情安詳,如以前那樣。他的鬢角早已斑白,深一道淺一道的溝壑布滿面頰,唇有些紫。只是那雙眸子似秋波澹澹,如流水潺潺,視線交融,仿佛回到兒時(shí)。淚珠朦朧在我眼前,那團(tuán)霧氣怎么也不消散,聆聽他輕微的鼾聲,心很沉很沉。
祖父走得很安詳,無聲無息。他安詳?shù)刈吡耍罘判牟幌碌木褪抢匣睒浜蜆湎碌娜藘毫恕j柟庖琅f很好地照著,老槐樹依舊在。不!它的精氣神不在了,它跟著祖父一起走了。
兒時(shí)的記憶漸漸淡去,走了,都走了,唯有那縷溫暖我的陽光,一直還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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